小刀子

（嬴光）归途

嬴光

我的意难平

我在迷迷糊糊中感知到冰凉滑嫩的触感时，我睁开了眼。

我发出一声疑惑的呜，眼前模糊像晕染了水汽。

隐约看到他的轮廓。

褚嬴？我说。

他冰凉的大手越过我，摸摸我的头。

我要走啦，小光。

我想了好久他这句话的意思，然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。

为什么。

他看着窗外的月亮，清辉洒进屋内，风吹动窗帘。

因为今晚的月亮很大，很亮啊。

我说我不要你走。

又感觉到鼻腔的冷涩，吸了吸鼻子，带上一点哭腔对他说，我不要你走。

小孩子气，他评价我。

那我还是不要你走，褚嬴，我才十七岁，你九岁出现在我生命里，十五岁拯救我，我不要你走。

我意识到这句话更孩子气，可这又怎么样。

可这又怎么样。

我知道褚嬴的离开不是我能决定的，在此之前我一直有一种忐忑的情绪，起初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，就像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今天离开一样。

褚嬴。

嗯。

你刚刚亲我了，

我说。

褚嬴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慌乱。我不感到恶心，我感到奇怪与悲伤。我颤抖着嘴唇靠近他了。

我说我喜欢你。

你才十七岁，小光，你才十七岁，不明白，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，什么是依赖。

你对我的感情，就是依赖。他顿了顿。

学生对老师的依赖。

不是。

我大声说。然后忽然捂住嘴巴，害怕妈妈听见，然后推门而入。

我与一群男同学们在新学期发新书的那一天，打开过没什么用的生命与健康，翻到生理需求那一课。男孩子们于是大声笑起来，念着露骨的文字。我看着书本。

然后我看着看着褚嬴喊了我一声，我那瞬间抬起头望着他露出个羞涩的笑容。他拿扇子掩着面。

那一瞬间我不需要生命与健康教的知识了，我明白了爱是什么。

但我觉得生命与健康那本书有一处说错了，悸动原来不止对异性产生。

褚嬴也是男的，我也是男的。

又一阵风吹动窗，发出吱呀声。

我于是回过神来。

说你不要走，褚嬴。

我慢慢靠近他，把湿冷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。

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，我慢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，迷茫地看着他。

他们都说我是天才。

没有。我不是。

我冷到手抖了，我捧着他苍白又冰凉的脸亲上去，眼泪从我俩嘴唇相贴的地方浸进点咸苦的味道。

这样对不对，褚嬴。

他没回我。

他反而问我，会后悔么。

不会，我斩钉截铁。

给我留下点什么吧，褚嬴，我十七岁了，我过去的几年里都有你。你就这么，就这么走了。我哽咽。

他的吻落下来。

就好像从天上落到人间，带着月亮的余晖照到我心里。

月亮灼不伤我。

风又在作乱。

某人拨乱了我的衣裳。

给我留下点什么吧。

我恍惚间听到他的回答。

我已经留下了，小光。

我把一个你，留给了你啊。

我哭起来，他心疼，问我是不是疼。

我说没有，没有，然后环在他颈间的双臂更紧了些。

我看着门。

门没有推开，一直都没有。

早晨了。

我带着喘声坐起来。

我说你看，褚嬴，天亮了。

照亮了我的归途。